这个故事关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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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双十一你都买了哪些东西？”同诊室的王大姐和李孝勇攀谈了起来。李孝勇笑了笑，没有抬头，而是继续填写着病例。“也没买什么，就是一些日用品。”王大姐一边给自己泡着枸杞的保温杯里填热水，一边向李孝勇介绍着自己的辉煌战绩，还有下个月还信用卡的巨大压力。

李孝勇没什么心情听这个马爸爸后背众多女人之一的故事，他的心里完全被刚刚出院的一个小患者的故事占满。他眼角的泪痕甚至还没有完全干涸。

1

清明节假期的第二天，医院接班，今天是他值班。作为一个优质医疗资源还相对匮乏的国家，医院的生意一直很火爆。早上五六点，已经有很多人在急诊挂号窗口排队等着挂号。李孝勇换上白大褂，整理了一下发型，又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等到真正忙起来了，下一口水什么时候能喝进肚子还不一定。

第一位患者是一位小姑娘，她被一位同样瘦弱的小伙子背进了病房。李孝勇看了一下入院证，这位小姑娘只有十六岁，右下腹包块待诊。小姑娘面色呈现出苍白和蜡黄交融的颜色，体重不足六十斤，近乎皮包骨，和照片上看到的非洲难民并无两样。

小姑娘虚弱到不能说话，李孝勇虽然几次尝试和她沟通，最多只得到了小姑娘轻轻地眨眼以示回应。李孝勇转过身来，问背她进来的小伙子。“你是病人的什么人？”“我是她老公。”李孝勇有些惊诧，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小伙子也明显还是个孩子而已。李孝勇又问：“你多大了？”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我今年十八了。”

李孝勇看了一下大致病史，小姑娘慢性腹痛两个多月，并伴随间歇性发热。腹痛发病后逐渐加重，并见消瘦、间断呕吐和停止排便，之后发现右下腹部出现包块。

李孝勇遇到了一个棘手的病例。

2

李孝勇紧锁眉头，对身边促进的小伙子说：“你妻子的病情不明，需要做脓肿穿刺，做一个肠镜，或者做一个外科剖腹探查。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太虚弱了，脓肿穿刺可以考虑，肠镜估计做不了。外科剖腹就更不用考虑了，她现在的皮下脂肪那么少，极有可能造成切口无法愈合。”

小伙子似懂非懂地盯着李孝勇，并不时惊慌地点着头。等到李孝勇说完，小伙子赶紧问了一句：“大夫，我们不用回家等死吧？”李孝勇被小伙子突如其来的反问惊呆了，“你为什么这么问？”小伙子咽了一口唾沫，对李孝勇说：“我媳妇得病了之后，医院都看过了，大夫说治不好。村里的大人们让我背她回家等死，我不愿意。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买了，挨家挨户给村里所有的大人们磕头借钱，就为了给我媳妇治病。只要我们不用回家等死就行。”

李孝勇被眼前这个瘦弱的小伙子惊呆了，他定了定神，对小伙子说：“你媳妇的病能治，你们不用回家等死。”李孝勇的这句话说得十分平淡，但是小伙子听后一下子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待情绪缓和后，小伙子爬到小姑娘的病床边，劝慰她：“杏花，你的病有救了，大夫说能治！”杏花眨了眨眼，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李孝勇怕小伙子的情绪影响到病人，于是，把他叫到了医生办公室。小伙子叫刘锋，因为他爸爸想让他长大以后成为雷锋一样的人，所以取名刘锋。刘锋从上衣的李怀里拿出一个麻布包的口袋，递给了李孝勇：“大夫，这是我给媳妇治病凑的两万块钱，我都交给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杏花的病。”

3

李孝勇听着刘锋结结巴巴地说完这些话，他立刻站了起来，直视着刘锋的眼睛，李孝勇从刘锋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坚定。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以破釜沉舟的坚定来救他的老婆，李孝勇被深深地感动和震撼了。“你放心，你老婆的病一定能治好，这两万块钱你收好，先到住院处交五千，我们尽可能在五千块钱的范围内把病因查清楚，然后再谈下一步治疗的方案。”

刘锋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从椅子起身的时候，刘锋的身子一虚。李孝勇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刘锋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是有点饿。”李孝勇让他先坐下，医院的北门买了两份辣白菜炒饭，一份是他自己的午饭，另一份给刘锋的，细心的孝勇还给刘锋加了个蛋。

三天后，初步诊断结果出来了，考虑是肺结核及肠结核穿孔形成的冷脓肿。以患者现在的身体状况，外科直接干预的风险太大，只能先选择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孝勇把情况解释给刘锋听，刘锋似懂非懂，最后对刘锋说：“大夫，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媳妇的命就交给你了。”

孝勇开始一边抗痨一边抗感染，同时在杏花的右下腹部给予大蒜和芒硝外敷。孝勇的科室常备一个蒜臼，每天早上大夫们还没交班的时候，就能看到刘锋拿着蒜臼，在楼道里一下一下地捣着蒜。他知道这样提前把蒜泥准备好了，等医生查房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给杏花敷上新鲜的蒜泥。他感觉自己每捣一下，都更接近生命的希望。

4

一周过去了，杏花的生命体征比来的时候平稳了一些，病情也被控制，没有进一步恶化。细心的孝勇去查了一下费用，五千块钱已经基本花光了。孝勇把刘锋叫到了办公室，“现在五千块钱已经差不多花完了，我觉得治疗效果不是很理想，你有没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尽管说。”

刘锋诧异了一下，“我觉得治疗效果挺好的啊。”

孝勇也诧异了，“治疗效果哪里好了？那个包块的大小没有缩减，依旧有腹痛，晚上还继续在发烧。”还没来得及孝勇把所有的指标都介绍完来支撑自己的观点，刘锋把话抢了过去，辩驳道：“她开始吃饭了啊。就是你那天给我吃的辣白菜炒饭，她最近的饭量都增加了啊。”

孝勇恍然大悟，刘锋坚持的是最朴素、最简单的判断病情发展的标准，同时，他也更加踌躇了，因为他不知道从开始吃饭到完全治愈究竟还需要多长时间，不知道刘锋用尽全部身家和不惜举债换来的两万块钱能不能支撑到最后。

看着刘锋眼神中的坚定和希望感，孝勇沉默了，他不敢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他，生怕让刘锋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被自己吹灭。

5

又过了一周，这一天早上，孝勇去查房，他突然发现杏花能够坐起来了，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而他的小丈夫刘锋正在给她梳头发，并编了两个十分精神的麻花辫子。孝勇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那是发自肺腑的微笑，带着对生命的虔诚信仰和坚定决心。

这时，护士长李大姐把孝勇拉到了一边，对他说：“杏花一家的治疗费用已经超过一万块钱了，后续的治疗费用可能不够，而且又该到复查CT的时候了...”孝勇的表情重又陷入凝重，虽然知道前路坎坷，但是没有想到，困难没有给他和杏花一家任何喘息的机会。

孝勇呆坐在办公室许久，突然，他站起身来，走向了CT检查室。孝勇和CT室的大夫商量，看看能不能做一个部位，但是把两个部位一起检查一下。CT室的大夫不太同意，医院的管理规定的。孝勇又和CT室的大夫商量，能不能只看一个部位，把检查范围做大一点，CT室的荣大夫有些诧异，问孝勇：“这个病人是你的熟人？”孝勇笑了笑，把杏花一家的情况给荣大夫介绍了一下。

等到孝勇拿到报告的时候，他发现荣大夫不仅给他多看了一眼，而且把肺腑和腹部都做了一个完整的CT。孝勇笑了笑，一股暖流在他的胸中涌动着。复查的结果非常好，年轻的生命力依旧家人和医生的坚守让病魔退却了！

但是，严重的腹腔结核感染让杏花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看来，命运对杏花和刘锋的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的意思。

6

杏花逐渐康复的日子里，刘锋和杏花的脸上时长带着笑容，这段时间，杏花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刘锋还特意买了一截红头绳，给杏花系在鞭子上。杏花的脸上也逐渐恢复出一个少女特有的青春容颜。孝勇每次看到杏花和孝勇，都由衷地替这对小夫妻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杏花以后无法生育，孝勇又很困顿，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刘锋。

这一天，孝勇再也按耐不住，把刘锋叫到了走廊，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孝勇本以为这个小男孩会消沉、会震惊，毕竟他和杏花生活的环境里还充斥着很多保守的观念，两个人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结合在一起，本身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孝勇甚至不敢想象刘锋今后要承受来自于长辈和家族多么大的压力。

但是，刘锋的反应却让孝勇出乎意料。刘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夫，她已经活下来了啊！这就够了！”

孝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变得无比高大，他对生命的理解比自己要深刻得多的多。同时，一直压在自己胸口的那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又过了一个月，杏花的情况趋于稳定。孝勇和刘锋商量，“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了，我建议你们带着我们的治疗方案，医院继续治疗，这样你们能离家近一些，成本上的负担也会小很多。”刘锋高兴地点了点头。

孝勇查了查刘锋账户的越，还有结余，这样为后续的治疗减轻了很多压力。孝勇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将两千块钱塞了进去，在信封上写道“早日康复”，并悄悄地把信封塞进了刘锋的出院手续中。

杏花出院的那天，孝勇正在出门诊。他的余光瞥见诊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孝勇抬起头，看到刘锋局促地站在门口，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讲，又说不出来。突然，这个矮小的男孩对着孝勇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不愿起身，等到抬起头时，孝勇发现刘锋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随后，刘锋微笑着向孝勇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孝勇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字全部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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